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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名: Lemna minor 為多年生漂浮性水生植物。我們給它取的名字也很有趣，叫duckweed，沒有錯~就是像鴨子一樣的草，中文就是「浮萍」。浮萍並不是沒有根，而是根的定著性較差，當水位過低時，根部就會固著在泥土裡，而水位升高後，根便脫離泥土，又重新漂浮在水面上。

沒有家又或者有跟沒有也差不多的人，在人生裡不斷地在找尋自我認同及自已的歸屬，但卻一直找不到。這類型的人們，我都會給他們一個稱號 ---「吃到漂漂果實的漂漂人」。

漂漂人

小萍，一位看起來像小五生的國二生，我想會有那樣瘦小的身形，大概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。即使如此，在她有限的零用錢裡，她仍然要頂著一頭少女的驕傲，那一頭離子燙想必也是一筆花費。她的爸爸長期在外地工作，而媽媽早已不知去向，家裡只有她和高齡八十的奶奶一起住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，小萍已經就過著這樣的生活。據我從同事那得到的資訊，她從小學就已經被列入高風險家庭，並開始有社工介入，可見至少這樣也該有3年或更久了吧? 

「至少她還有奶奶照顧她吧?!」在實際探訪她家前，我是這麼想的。但是這個想法在我去她家之後就完全被現實給推翻了。

哈比屋

其實先前在「春日部巡禮」時，我就已經提到這個地方有許多蜿蜒的鄉間小路及巷弄，這也是我當時決定買小羊的原因，而小萍的家就藏身在這些巷弄裡。

走進這個區塊，讓人感覺彷彿來到一個異世界，這邊的房子大多是很古老的紅磚牆配上瓦片的屋頂。在美國的話，磚造屋和瓦片屋頂也大多是非常老的房子，有些更可能早在二戰前就存在的，是非常稀少的。這樣的房子和市區裡或是其他郊區的建築是很不一樣的，最特別的是，房子的地板似乎都是往下凹陷下去的，這使得房子的高度變得很低! 小萍的家有兩層樓，但是我站在屋外就可以用手摸到二樓陽台的地板惹!!!(這是什麼上下舖~😆 😆 😆 )  一樓只有約160公分高!!! 走進屋內還要低頭注意不要撞到天花板上的燈。

「這~~~這~~ 這不就是哈比人的家嗎?!」我第一次來接小萍上學時，不由得驚呼了起來。

「以前的老房子就是這樣。」小怡老師一臉覺得我很大驚小怪地說。

一走進小萍的家，就看見她奶奶在客廳坐著。這時已經早上快八點了，奶奶說她已經去外面晃了一趟回來了。看著奶奶有點駝背的身影，我實在很難想像她都八十歲了，還要堆著手拉車，出去撿各種資源回收垃圾來賺錢。

客廳非常簡單地擺著三張藤椅和一張小桌子，沒有什麼其他多餘的擺設，連電視都沒有。大概除了已過世的賈柏斯外，我不記得有誰的家裡的擺設比這個還要簡單的惹~ 😱  

連著客廳的小房間就是奶奶的臥室，沿著臥室的小走道就是廚房了。廚房非常地簡陋，小小的餐桌上放著看起來一點也不新鮮的一點點食物，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不知該如何形容的味道，要說是霉味也不是，但就是有一種溼溼的感覺。(不是那種色色的溼!😑  😑  😑 ) 廚房旁邊的小門一打開就是房子的後巷了，後面還有一條小水溝，這是一間非常小的房子，還能有2層樓大概也是空間利用的極限了!

而在通向廚房的小走道盡頭旁，有一個木造的簡易樓梯，這種樓梯在美國我們通常是用來通往屋頂閣樓用的，通常會做成拉梯，不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這種梯子來當樓層梯。爬上去時，木梯發出的嗄嗄聲，總覺得每一步都踩得不太實在。 😐  

到了二樓，我才發現整個樓層地板也都是木造的。雖然美國的房子也大多都是木造的，但是踩起有嗄嗄聲的地板，還是比較刺激。😅  😅  😅  

一上到二樓，樓梯口正對的就是小萍的房間。二樓基本上主要就是她的房間和一個可能是儲藏室的空間。整個二樓只占了約一樓一半的面積，所以設計上是有點樓中樓的感覺，但是小萍的房間直接就連著對外的陽台，高度這麼低大概連小學生都可以直接從二樓跳到門口的馬路上，這根本是最適合半夜逃家、翹家的設計啊!!! 😆  😆  😆  而小萍自已也向我坦誠，她常常用這路線，就這樣在不被她奶奶發現的情況下翹家。😐  😐  😐

透早羊伕

為什麼是羊伕不是馬伕呢? 因為騎的是小棉羊 😁  😁  😁

小萍是我第一位抓回來學校的學生~(好吧~ 我承認一開始是用強的😏 ~ 不過我真的是秉持著非暴力的原則啦 😀 😀 😀 )

通常每天早上，我去接小萍時的對話大概就是這樣：

「小萍~!!! 醒了沒啊~?!! 下雨囉~~~ 快點起來收衣服囉~!」我大聲疾呼。

「我在穿衣服啦~!」小萍用還沒開嗓的聲音低聲回應。

「我給妳20分喔~ 時間到別怪我放火燒房子~ 不是~ 是破門放狗蛤!!!」

有時候，她給我故意賴床，讓我在樓下等個40分時，對話就會變得較暴力些：

「死小孩~ 快給我起來，恁爸沒那麼多時間等妳~!」

「幹~ 吵小啊! 我在快了啦!」

「靠北啊~! 妳不要以為我會怕妳用賤招，我可以馬上回學校找小怡老師一起來，然後把妳的門踢爛!」

「啊~你怎麼沒有開跑車來?」

「恁爸免費來接妳上學，妳還挑! 還跑車咧~ 甲賽啦!」

有一次，我真的等到歸懶趴火，然後一腳就把門踹開來，結果就出現了這樣的畫面~

當下小怡是呆了一下，我想她大概很緊張會不會跟我一起吃官司。😀  😀  😀  

不過，我也是因為有她陪同，才敢做這麼高危險動作，各位輔導界的同行請Do Not Do It At Home!

叔叔是有練過的，沒練過的用腳去破門，破的可能是腳不是門。😅 😅 😅  (喂~~ 我是說破門這件事!)

由於之前小萍有生了些事，搞得學校要去弄什麼性平教育的，因此學校的同事們都對她很敏感。頭兩個星期都是由小怡老師跟我一起去帶小萍上學。不過有些時候小怡早上也有課，沒辦法每天跟我去，這時就會由其他女同事跟我去。但人都有惰性，尤其是每天去挖一位很討厭的小屁孩起床上學，回到學校還要趕著上課教學，真的很令人乏力。於是從第三週起，就大多是我自已一個去接小萍上學了。

有時候，我發現她根本就沒吃早餐，就會帶著她先去吃早餐。每天上學路上和吃早餐時，是聊天的好時間。

「妳昨晚到底是玩到什麼時候? 為什麼又爬不起來?」我真的很好奇，她不來上學的原因。

「就~~ 朋友又來找我玩，都玩到12點多吧! 這又沒什麼。」小萍一副很稀鬆平常的樣子。

「妳外面朋友這麼多，學校沒有朋友嗎?」我面露賤表情地問她。😏  😏  😏

「有啊~!」小萍不甘示弱地說。

「是喔~ 像誰? 跟妳一樣被抓的袋鼠嗎?  人家會去學校耶!」

「他才不是我的朋友咧!」

「好啦~ 好啦~ 我以前在學校時也沒什麼朋友，因為我太雞掰惹，所以沒朋友沒什麼大不了的。」

「哪有老師會在學生面前講雞掰的啦!」小萍差點沒往我臉上噴奶~茶。

「有啊~~ 就我啊!」此時就輪到我一副稀鬆平常的樣子。

我心想她大概除了早上爬不起來外，學校也沒什麼朋友，所以才一點都不想去學校。

「那有什麼老師妳覺得不錯的嗎?」

「也沒有，但我有時候會去找以前小學的老師。」

「我聽說妳很紅，有很多男友耶!」

「沒有啦，都分手了啦!」

「賣假啦~ 我跟別的老師不一樣，不會管妳這個，但是請妳好好保護自已，注意安全別得病。」

「幹~ 老師你真的很雞掰耶~」

其實小怡老師在個案討論時，就有跟我說過，小萍從小學時就開始有交校外的男友，男女關係是有點複雜的。社工也有介入輔導，但是並沒有太大的成效，尤其是她校外的男友大多是黑幫混混。社工和學校的心輔老師都是女性，面對黑幫也只能抖抖。小怡算是責任感強大又很帶種的老師(果然是我欣賞的高佻女~)，她還跟小萍校外的男友談過，但是據說對方很不屑，然後還威脅小怡要對她不利。

其實我並不在意學生的男女交往，只要都抱持著正面、尊重雙方的態度及健康的心態，並且有安全的性行為，我覺得沒什麼。因為在美國也是差不多在六、七年級(有些學校可能更早)，就開始教怎麼用保險套。而從2017年開始，加州更是從七年級就開始教 「其它用法」惹~  是的~ 就是還有嘴和後門這兩種。😀  😀  😀  好棒棒 der

既然都要教了，學生們「學以致用」不是很好嗎??? 😆  😆  😆

老大與野ㄚ頭

經過了2星期的溫馨接送(我覺得溫馨啦😁 )及早餐會，小萍算是逐漸地和我建立起了信任。

「誒~! 我每天這樣要接妳，很累耶! 而且這樣我就沒辦法去顧其他的學生了。」

「妳可不可以自已乖乖到學校來，妳早點來我一樣請妳吃早餐!」我試圖用食物收買她。😁 😁

「但是我有時候就是爬不起來啊~!」小萍認真且無奈地說~

其實我心裡很想往她的頭巴下去說：「幹~ 妳是不會早點睡喔!」但我沒有這樣做。

「妳奶奶說妳那些朋友三更半夜來找妳，常常吵到她，妳奶奶對妳很好不是嗎? 別讓她難過啊」

我使出奶奶攻勢~ (不是色色的那種)

我知道奶奶雖然管不動小萍，但是對小萍來說，她是相依為命的唯一親人了。

「我知道啊! 所以我才都跑出去找我朋友啊! 這樣就不會吵到她了」小萍很認真地回答。

「Errrrrr~~~  好吧~ 妳這樣說也沒錯啦~ 但是妳他媽的半夜跑出去被抓去警局，結果警察還不是要去吵妳奶奶?! 而且如果找不到妳奶奶，就變成恁爸我要去領妳出來，乾~~~ 妳也卡孝順一點好嗎?!」

「老大，不好意思啦~ 那我儘量早點回家睡，然後自已去學校可以吧? 」小萍總算是有來學校的動力了。

「這樣還差不多點，我不是叫妳一定要很早到，但是如果上課時間到了我沒看到妳，我就會打妳手機奪命連環扣爆妳，叫妳起床可以吧?」

是的~ 小萍對我的稱呼不是老師，是「老大」~~ 😂  😂  😂   

難道我跟上一篇那位警官一樣嗎? 😑 😑 😑  

也不記得是哪一天，在一個一如往常的早餐閒聊下，她就忽然決定這樣叫我。

「老師，你為什麼會想要當老師?」小萍一臉疑惑又認真地問。

「唉~ 還不是被校長騙來的~! 想到就有氣~ 別提了~ 我要狂喝大冰奶消消氣!」我馬上大力把吸管往杯子上插下去。

「那妳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麼嗎? 想要當什麼?」我邊吸奶茶邊問道。

「還不知道，覺得打工賣飲料不錯，也覺得去當洗頭妹也不錯。」小萍難得也認真回答我的問題了。

「那妳有想過自已適合做什麼嗎? 總是要工作才有飯吃的。」

「我覺得我不適合跟別人一起工作，因為大家都不喜歡我，我每次都會被陷害。」

「有這種事??? 妳小學的老師和社工老師不是都對妳很好嗎? 沒有都不喜歡妳啊!」

「老師~ 其實我也不清楚我要做什麼，適合做什麼~」小萍有點喪氣地說。

聽到這裡，我拿出了一根香菸糖 (我在鄉下雜貨店發現的) 叨在嘴上，然後大力地吸了一大口奶茶~ 還嗆到噴奶，然後看著遠方，一副若有所思地說：

「其實~ 我也跟妳一樣~!」😭 😭 😭

小萍一聽馬上被奶~ 不是~ 是被奶茶嗆到，邊咳邊說：「白爛耶~ 怎麼可能啦!!!」

「我說真的~!!! 不然我也不會被校長騙來這裡跟小屁孩吃早餐惹~ 😭 😭 😭 !」

「在人生的道路上，我只是比妳老而已~~ 😫  我自已也還在想到底是要幹嘛~ 所以我覺得我真的沒辦法也沒資格告訴妳該做什麼、要做什麼耶。妳這麼年輕，時間還多得是，可以慢慢想啦!只不過，妳可能要先去顧慮到妳奶奶年紀大了，妳的生活也不能一直靠她，她會累倒的，生活有時候是很現實的問題。」 我忽然變得很嚴肅地說。

「現在妳就給我乖乖到學校來就好，我們可以一起研究一下妳到底是要做什麼，生活要怎麼過，怎麼樣才能讓妳奶奶不用那麼累，然後妳可以買新手機和做新造型這樣。」

小萍忽然有感而發地說：「你很不像老師耶~!」

「因為我鋼凜老師啊~!!!」我很得意地說。

「白痴喔~!」小萍翻起了白眼。

「那我叫你老大好了，你比較像我在外面碰到的大哥，叫你老師真的怪怪的。」

於是從那天後，小萍就叫我老大了，我真沒想到之後的學生，也會都跟著她一樣叫我老大。😑

不過~ 沒想到就這樣成功地讓她自動回校上課惹 😅 😅 😅   我真的屎尿未及~😁 😁 😁

小女生真好騙~ 不是~~ 是真天真~ 也不是~~ Err ~~ 反正是好事一件 😁 😁 😁

從第5週開始，我就不需再去接小萍上學了(因為還要接其他的學生😭 😭 😭 ) 。

雖然有時候她會拖到十點才到校，但是她都願意主動到校學習。基本上，就算在上課時間沒看到她，我也不用再去接她了，只需要打她的電話催她起床上學就可以了。

為了讓她早點到學校來，我有時候會刻意把她最喜愛的美容美髮課排在早上第一堂，而她也真的就如預期，會因此而早點到學校來學習。

小萍的故事尚未結束，但是總算我的班級有了一位學生會來上課惹 😄 😄 😄

大家~ 終~ 於 ~ 有 事 做 惹  😆  😆  😆 ~ 社工老師~ 各科老師、技藝老師、都可以有學生教惹 😆

同樣是在人生中找尋自我的人，我和這些中輟生們的相遇有著一種跨越時空的宿命感。

或許萍水相逢不必盡為異鄉人，同為迷途者也是可以相識~~ 然後一起在異鄉迷路 😂  😂  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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鋼凜老師想一想

相對於台灣，美國其實較少有「隔代教養」的問題。當然文化背景和社會價值等差異，是主要的原因，另一方美國人也極少會和父母同住，更不用說會把小孩交給父母來撫養教育。小萍的奶奶顯然是沒辦法發揮家庭親子教育的功能，不過在連生存都是很吃力的情況下，無法顧慮太多也很正常。連飯都吃不飽了，哪來的心思去想怎麼教育好小孩呢? 因此世界各國都把縮短貧富差距當成施政要點，並以社福系統來修正因貧窮造成的社會問題。

不過這一篇，我比較想來探討「漂漂人」這個部分。

人格的發展是連續性且有階段性的，所以每個階段的人可能都會有不同的想法和思維，而價值觀也可能一直在修正、改變。在和中輟生們相處的時光裡，我一直都覺得自已從他們身上學到的事更多，他們用他們一小段的人生教會了我不少事。在探索自我的原過程中，他們沒有一般人該有的家庭支持，有些人更是連同儕的支持都不會有。如此一來，自行透過網路或是其他方式，在各種可能的場所尋求任何支持或認同，是再正常不過的了。許多的青少年問題就是這樣慢慢形成的，這個現象並不是只發生在中輟生身上，只不過中輟生們比較勇敢，也或許是被逼得必須要勇敢，他們會從一般學生沒想過或不敢去想的方向尋求支持，例如：黑幫、毒販…等，這些社會較陰暗的角落。

但是別忘了~ 

並不是只有中輟生才會「迷失自我」的，而作姦犯科也不是中輟生的專利，高材生犯罪的比比皆是。我到認為中輟生反而會比其他學生更了解自已，更早知道自己是什麼、要做什麼。

說真的，別說青少年了，就連一堆已經出社會的人也在汲汲營營中迷失自我了，那麼早點發現問題不是更好嗎? 許多中輟生都有一些家庭問題，他們算是被環境強迫地快速長大，比其他人更早面對家庭紛爭、更早面對生存抉擇、更早看盡人情冷暖。從某角度來看，其實我倒覺得中輟生們反而可能更能適應社會，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，可能更有競爭力、活得更好呢!